[PHOTOBOOKS 忘了攝・影集] 偷窺狂的遊戲- Sophie Calle -《The hotel》

文：布列 – 大道 (本文同步刊登於澳門論盡媒體)

著名的當代行為藝術的創作者蘇菲卡爾的著名攝影成名作《旅館》(The Hotel)，剛剛於 2021年由Siglio Press出版社重新把該作輯錄成書。集當代藝術、攝影、影像創作與寫作於一身的卡爾，多年來透過各種挑戰大家想像力及底線的方式創造了為數不少的著名作品，她尤其喜好從個人經驗出發，繼而製作和併構各式大膽且跳脫常理的敘事，因此她的作品在世界各地，包括威尼斯雙年展等均有展出，且引起熱烈的討論。而成書於1981年的《旅館》屬於她早期的創作，一如其一慣的創作風格，作品屬於概念攝影的範疇。在本作中，卡爾記錄了她應徵在威尼斯旅館作為職業服務生進行打掃，借此機會翻看入住旅客行李箱及各種放在酒店房間物品，並以攝影的形式把這些物件紀錄下來，配合卡爾個人的文字記錄，組成一組組以房間號碼來命名的想像故事。在這個作品中，卡爾把個人表演和攝影結合在一起，使作品與一般傳統紀實攝影有所不同，攝影師本人在作品中的刻意出現，並從中進行各種操作與表演，成為作品中的各個房間敍事的唯一推進元素，卡爾帶我們進入她的個人想像世界中，並推進着整個作品由開始到完成。因此，在作品中，雖然卡爾記錄着各種關於酒店客人的故事，但這種敘事並不一定是真實，甚至完全是子虛烏有的故事，這種個人想象出來的各種情節，與其說是對酒店客人的一種紀實紀錄，倒不如是說她個人行為的一種另類紀實攝影。

另一個令人感至震驚的地方在於卡爾在這個作品中，對個人私隱的侵犯程度已接近違法的地步（實際上亦的確引起酒店及客人的注意而引起法律行動），卡爾在本次創作忠實地扮演了客房女侍應的角色，但在工作以外，卻大刺刺地公然入侵別人的私密空間，把酒店住客的物品分類及有系統地拍照記錄下來，記錄完全不顧及房客的個人隱私。除拍攝外，卡爾還會閱讀房客的信件和日記，並將其中内容複印與照片一同以類日記的形式把這些展示予觀眾。在日記中，卡爾以一種冷靜的口吻細數客人的物品記錄，並借此想像入住客人的生活及各種活動，作品融合了偷窺、虛構與暴露，一方面卡爾窺看入住旅客的各種生活，另一邊廂觀者也透過卡爾的個人日記偷窺着她的行為表演。這種挑釁觀眾的方式，放大了紀實攝影中的偷窺和觀者對他人的好奇，徹底體現了桑塔格(Susan Sontag) 口中所說的「攝影就是對拍攝對象的佔有」的想法；而接近違法的偷窺為作者與觀者帶來了一種異樣的快感，如同她之前的作品《威尼斯攝蹤記》（Suite Venitienne），中扮演跟蹤狂一樣，衝擊了當時大眾的道德底線。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是，卡爾的作品雖是以攝影作為最終的表現媒介，但照片並不是敘事的主角，單純拍攝下來的照片單獨且不完備，必須佐以文字或其他相關材料。以本作為例，攝影只是卡爾一件用作紀錄的儀器，制作照片的目的也是佐證文字的真實性。一如卡爾所說：「在我的作品中，最重要的是文字，然而，影像卻是一切的開端。」無獨有偶，卡爾的其他作品中文字亦是佔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這種透過相片闡述藝術家的某個意念，並單純注重相片中的概念而忽略其他攝影討論中常見的較技術性元素，使卡爾的作品多被歸類為概念攝影。

回到這本由Siglio Press的《旅館》本身，其實本作在完成多年後，才首次以獨立的形式，以英文書的版本出現在讀者面前，因此我們能看到卡爾刻意在書本形式作出特定的設計，加入各種元素，例如書頁和封面均製作成模仿酒店的牆壁牆紙，來加強觀者對旅館物品與入住的體驗，以充分讓讀者參與她的作品。因此我們在觀看這本書時，不妨把自己想像為旅館住客的一員，並與蘇菲卡爾一同參與這場偷窺者與被偷窺者互相角力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