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BOOKS 忘了攝・影集] Robert Adams -《The New West 》與新地誌攝影

(本文同步刊登於澳門論盡媒體 4月號)

談到風景攝影,大家相信腦海中會立即浮現出一幅又一幅經典的構圖,而談及美國西部,想必大家心目中亦會有一套既定的風景印象,自十九世紀以來,受美國天命論 (Manifest Destiny) 的信念影響,美國沿岸的居民爭相湧入西部進行領土擴張直至美國橫貫北美洲,而伴隨著開發的,還有當時新式的紀錄工具相機,沃特金斯 (Carleton Watkins) 與提摩西·奧沙利文 (Timothy H. O’Sullivan) 等人拍攝壯麗、英雄主義式的自然景觀,除了令大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外,也間接造就西部印象與野性、自然、不被干擾劃上等號。而其後如韋斯頓 (Edward Weston) 及阿當斯 (Ansel Adams) 等拍攝的自然風景照片更強調了這種西部烏托邦的神話,對自然景觀精準的構圖、優美的攝影調階與及技藝高超的暗房技藝加起來定義了一套拍攝風景的標準。

View from Camp Grove, Yosemite, 1861, Carleton E. Watkins

Cañon de Chelle. Walls of the Grand Cañon , 1873, Timothy H. O’Sullivan

Sand Dunes, Oceano, California, 1936, Edward Weston

The Tetons And Snake River, Grand Teton National Park, Wyoming, 1942, Ansel Adams


然而,當我們把時間快轉到了二戰後,由於美國國力的增強以及大力推動發展,州際公路於50年代開始建造使美國西部已非昔日般遙不可及,以往空無一人的自然景觀除了在國家郊野公園及一些保留地外已不再復見。取而代之是大量新建成,設計一式一樣的地區性住宅,昔日的無際的西部荒野則變成一個又一個大形的停車場與及大型購物中心,伴隨著公路的還有大量新的移民,他們沿著當年探險西部的移民的足跡,定居於西部各個新興的城市及其市郊,與此對應的,風景攝影也在70年代挑戰以往的經典,在1975年的喬治·伊士曼博物館的一個名為《新地誌:人為改變的風景相片》(New Topographics: Photographs of a Man-Altered Landscape)攝影展覽,一系列攝影師以一種全新的目光去觀看風景攝影,對比以往強調自然景觀的美感與神聖,變為更多強調風景與人兩者互相影響的關係。而當中其中一位代表者即為我們介紹的本書的作者羅伯特·亞當斯 (Robert Adams)。

 


 

在羅伯特·亞當斯這本《The New West》中,一如書名中的「New」,呈現的是一片新的風景,全書延續《新地誌》展覽中人工改變下的自然景觀作為母題,以作者移居的美國西部科羅拉多的景致,作為拍攝自然風景的對象。而在照片中,我們往往可以在前景發現大量人工留下的痕跡,當中組合屋、電線桿、路牌等作為符號一般一再出現在照片中,而與其顯得相反的是,縱使《The New West》拍攝的是自然景觀,自然景物卻表現得非常單調重覆,大部份地型都是只有沙石的荒漠,非常少見有生氣的植物,配以全書明亮單調、尤如在正午拍攝的佈光風格,呈然的是一種冷冽又日常的視角,與我們習慣的那種具戲劇對比的經典風景照可謂南轅北轍,在表達意義及編輯上,作者亦否決那種傳統美國風景攝影中冒險精神的英雄主義,而是以一種類檔案式,具類型學特徵的中性手法來紀錄人們移居西部的過程。有趣的是,在題材上《The New West》是在紀錄自然的景觀上加上人工物的痕跡,但在表現手法上,《The New West》卻是摒除風景攝影中人為添加的英雄主義式視角,而是以一種更接近日常的方式重新以影像紀錄風景。


讀者在觀看Robert Adams 的作品時,不妨同時與另一位美國西部攝影的經典大師阿當斯 Ansel Adams 的作品作對比,兩者相差的年份只是數十年的光境,但縱使都是在拍攝西部同一段科羅拉多的景觀,卻展現了同一類景觀的莫大差異。也因此讀者在對比兩位攝影者的作品時,想必也能隱隱感受到當年這種《新地誌》式的拍攝影手法的出現時是如何革命性地重新定義了當代的風景攝影。


 

小詞典: 天命論 (Manifest Destiny) –  又稱「昭昭天命」,是19世紀美國所持的一種信念,他們認為美國被賦予了向西擴張至橫跨北美洲大陸的天命。昭昭天命的擁護者們認為,美國在領土和影響力上的擴張不僅明顯(Manifest),且本諸不可違逆之天數。昭昭天命最初為19世紀時的政治標語,後來成為標準的歷史名辭,意義通常等於美國領土擴張橫貫北美洲,直達太平洋。